父亲
我像一颗种子，被植入父爱的土壤。
习惯了温暖的怀抱，不想成长。
他说，土壤的上方，有最灿烂的阳光。
于是我带着他的期望，钻出泥土，闻到了花草的芬芳。
有一天，我怀着青春，对他描绘了稚嫩的理想。
我说，我要去远方，去远方流浪。
他说，你不要忘了家的模样。
于是，我扛了两年钢枪。
是我，让岁月偷走了他的黑发。
是我，让时间抢走了他的健康。
是我，让黄昏轻易把他的背影拉长。
生活的艰辛他沉默着独自品尝。
看着我一点一点的长大，却没有自己一点一点变老走向夕阳的哀伤。
然而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为他送葬。
在他坟前……
歌唱。
唱是唱出不口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面，两嗓子足以让任何人把自己当成傻
子或者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于是静静的点上三根烟，齐整的摆放到骨灰盒前，三
盅酒，由左至右，缓缓倒在地上，酒香随风泌进心里，终于受不了诱惑，给自己
来上一口，抽出一根烟，点着了猛抽一口，把母亲弄好的供品一样一样的摆在父
亲的面前，再把纸钱点燃，找了根棍子挑了几挑，于是纸灰就飘浮起来，在空中
翻滚，有些随风飘远，有些落在身上，落在地上。
记得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纸灰飞得越高，满天神佛就越高兴，那时候尚年
幼的我便已发现奶奶总是会无意的将燃着的黄纸尽量的往高处扬起。是作弊吧，
但无论怎样都好，这些都是奶奶的一种心愿，一种满天神佛高兴了，孙男娣女便
能多些荫德的心愿。
不自觉的学了奶奶，然而我却只是希望父亲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幸福安祥。
照片上的父亲依旧年轻，有人说我与父亲长的极为相似，年纪小的时候不怎
么觉得，等到自己做了父亲，忘着镜中那张日渐发福的脸，才知道有些人说的话
不假，然而心里却总不自觉的埋怨，若是长的多像母亲几分，也不至于这么丑。
呵，父亲啊，若是听到儿子心里的话，不知道您会不会从骨灰盒里跳出来拿你那
双大眼睛瞪我？照片上父亲还是笑着，心里却慢慢泛起一种疼，我没有了那个可
以不开心了大吐苦水在一旁一支接一支抽烟却能轻而易举为我指一个方向的对象。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出了名的匪材。不挣工分，不下苦力。与村里几个
臭味相投的朋友终日里把酒言欢，到老，到去世，终是没与酒分开过太长的时间，
其实我知道，父亲心中有猛虎，却终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山头。
三年了，父亲的身影于我梦中已出现的越来越少，也许有人会一辈子对自己
的父亲都不曾或忘，不管去世了多久，始终都能放在心上。而我却只有在一个人
静极或是在路上经过父亲生前常去搓麻的地方才会想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
不孝。
父亲脾气出了名的臭，年轻甚至直到终老，从没有放弃过与母亲争吵，母亲
口中的父亲算不上好丈夫，自然也算不得好父亲。然而却是母亲能记得父亲喜欢
吃什么，于是炸了油泡给我们带去祭奠，还问起有没有酒了？知道没多少的时候，
又拿出一瓶说给他带上吧。于是我觉得在母亲的心里，父亲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也许这就是他们生活的方式。争吵归争吵，打架归打架，心里还是有几分浓得化
不开的情。
父亲对我打小疼爱，尽管没少被他修理。父亲烟酒不分家，，弟弟烟是不抽
的，酒也喝得极少，我却继承了这衣钵，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苗头。与父亲生
前的朋友也喝过几次酒，他们说我喝酒像父亲，不理杯中多少，不理白酒啤酒，
从来都是一气喝完的豪气。于是半酣的我说，父亲这样喝酒，却是跟我学的。这
是真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与他也有过坐在一张桌子一喝酒的经历，父亲那个
年代喝酒，是用盅的，一小盅一小盅，划拳喊得满面通红。我却觉得一口是辣，
两口还是辣，倒不如辣一次，后来父亲也渐渐的学了我。
父亲走的很快，快的让人没有个缓冲的时间，很多老人离世总是要在病床上
躺上些时日，父亲没有，晚上还在跟朋友喝酒，一觉睡醒去了厕所就没再出来，
走得干脆利落。一个叔叔对我说，别太难过，他这样走的极好，是多少人想也想
不来盼也盼不到的福份，思想上没这个准备，于是哭得双眼红肿。
一次与父亲喝酒，父亲说对我们有亏欠，没能给我们做点什么或是百年之后
不能给我们留下些什么以至于让我们白手起家。这个有谁在乎？人说上者劳人中
者劳智下者劳力，劳不得人便去劳智，劳不得智就劳力，生有两手，总不会饿死。
于是我笑的不置可否。
若人能得富贵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所以父亲，您就安心的在另一个世界混日子。我们都长大了，生活成了一种
凝练，我们不再需要依靠的地方。
（ＰＳ：开头的诗摘自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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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igo0044 于 2011-11-16 14: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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