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时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立即跳出脑海。与之偕行的,还有日
升日落,花开花谢,草长莺飞,美人迟暮……坐在图书馆写下这几个字,两分钟
过去了,失去的时间永远不会回来。如此一想,真不知是时间在赶路还是我们在
前进。真实如时间,你我共有,长度可测量;虚幻如时间,无声无息,影踪不可
捕捉。正是这份亲切和神秘,吸引无数的物理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小说家
们,探索时间的本质,给出各自的回答。时间是否有起点和终点?时间旅行是否
可能?
如何抵抗光阴的流逝?不同文化对时间是否有不同的解读?不妨给时间一点
时间,试着在阅读里把握时间。
在《时间之箭》一书中,作者将时间的行迹形容为「离弦的箭」,这只箭连
接着一个时间起点和一个「世界末日」的终点。这种线性的时间观源于西方思想
体系,「主要由于处在复杂社会的人们协调自身行为的需要而形成」。直观如它
却无法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时间的起点在哪里?如果宇宙起源于一次大爆炸,那
么在那之前呢?现代物理学对这个终极谜团似乎仍没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霍金的《时间简史》提出了另一种观点,如果时间不是一条线而是既一个没
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圆呢?」宇宙的边界条件即是它没有边界。」因此时间是无
限的,它没有起点,没有底端,没有彼岸,没有边界,它一直存在,永远存在。
这更像一个文字游戏而不是科学真理。求诸科学而不可得,神话宗教便找到
可以施展的舞台。《圣经。创世纪》也许可以加一条:上帝说要有时间,于是就
有了时间。
否则时间从何而来,神又是如何创造自身。伊斯兰教为了回避时间起源的问
题,干脆让时间成为创造者。「除了时间,所有的事物都是被造的。尽管所有的
伟大都围绕着它,却没有人称它为创造者,因为它还没有带来什么创造。于是它
创造了水和火」至于佛教?佛说这不过是不值得纠缠的终极谜团。人生苦短,及
时行乐去吧,善哉,善哉。
所谓的宇宙洪荒不可参透,也无需参透,把握当下于是变成了一个更重要的
命题。最基本便是给时间以度量,在人类社会建立统一可行的时间坐标。古人根
据河水汛期,日月星辰定出年、月、日,今天人们根据电磁辐射给出秒的定义―
―铯133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阶间跃迁对应辐射的9192631770
个周期的持续时间。一个质朴得感人,一个偏执得可爱。更多诸如农历、节气、
历法等智慧,可从《往古来今巧安排:时间与历法知识》一书中获晓。上下四方
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在广袤浩渺的宇宙里,人类能以这种方法获得一些对时间
的控制,总算获得一点成就感。时间研究的新进展,可在《剑桥年度主题讲座:
时间》一书中读个痛快。其中有物理学家的说明:时间之于存在(being)
和转变(becoming)的双重角色;哲学家的阐述:时间旅行的可能性;
历史学家的表达:早期印度的循环时间观和线性时间观;语言学家的意见:时态
与时间的表达。读完或许你能对时间有更多层次的认识。另一重层次,来源于不
同文化对时间的领会和解读。比如英国人的十分钟可能比法国人的快五分钟,又
比德国人的慢五分钟。如此种种,阅读《时间地图:不同时代与民族对时间的不
同解释》,仿佛分享了世界人民对时间共同的惶惑与泰然。
有人说,时间与事件是条分割不断的链。正是因为茫茫时空嵌入的那些故事
、那些人物,让时间行行重行行,有所迟疑,有所留恋。于是提及时间,不得不
与历史、过往、回忆相遇。其中,有对全人类的回眸,也有对个人生命的守望。
「智慧、好奇,再加上一点恐惧,是任何历史学家凝视历史的出发点。」由
此出发,大卫。克里斯蒂安写就了囊及宇宙起源与人类社会进行的巨著《时间地
图:大历史导论》,试图给专注于人类进程的历史研读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它在
乎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客观规律,而不拘泥于具体历史事件。将自然与人类社会比
较,作者得出许多诸如「同恒星一样,城市和国家重新组合并且为其引力场内部
的小型物件提供能量」的有趣结论。对时间的记录,没有比图像更直观的了。《
时间中国:震撼中国的不朽影像》正因试图用尽百幅直接人心的黑白照片呈言,
「因为变化太快,因为人口太多,时间和空间其实是中国最稀缺的两大资源」。
与过去的时间会面,抗衡的武器。毁坏一切的时间和拯救一切的记忆两大主
题贯穿《追忆似水年华》的七卷200万字。十五年里,普鲁斯特将自己封闭在
密不透风的小屋里(他本人患有哮喘病),不社交,不出游,宅出了「人的真正
生命是回忆中的生活」的境界。他靠回忆度日,在回忆中过「真实的生活」,这
种以回忆对抗时间的态度,化为小说中对「似乎已经失去,其实仍在那里,随时
准备再生的时间的追寻」。从小说主人公一个人的一生,也许能看出所有人的人
生。
昨日之日不可留,明日之日不可知,但这阻挡不了小说家们想象力蔓延的触
角。
以时间旅行、世界末日为题材的小说天马行空,不乏精彩之作。或者像《时
间旅行者的妻子》的男主人公一样,被动穿梭于时间,明知死亡将近却无能为力
;或者像《哈利波特》里的赫敏一样,轻巧间翻转沙漏,便拥有了24小时之外
更多的时间;更有《时间机器》中发明出时间机器穿越到80万年后世界的科学
家。
对时间旅行,再提供两个有趣的角度:物理学家提出超前旅行的可能性――
任何人如能使体内生物钟运行速度低于外部世界的时钟,例如以接近光速旅行或
者减缓自己的新陈代谢,即有可能实现超前旅行。而回溯时间则要求能够以和当
时的其它任何人完全一样的方式与周围环境进行互动,whichisimpo
ssible。语言学家提出时间旅行可能造成的时态混乱,夸张如《银河系漫
游指南》的第二部《宇宙尽头的饭店》中介绍的《1001种时态形式的时间旅
行手册》,它会告诉你怎样描述一件当初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然而你向前
跳跃了两天的时间从而规避了它的发生。在讲述这种事情时,你的立足点是在你
自己的一个自然时间,或是从较远的将来的某一时间,还是从较远的过去的某一
时间,会使你的表述各不相同。所以时间旅行无论从技术实现、多线程运行、殿
后处理都充满困难。若是幸运(or不幸,谁知道呢)得到某种与时间有关的超
能力,让你得以永生却必须离开熟悉的亲人朋友,你会选择决绝地离开,还是宁
愿留下与家人共度有限却温暖的人世,就像《寻找时间的人》里的小男孩。
圣奥古斯丁回答「时间是什么」时说「没有人问他时,他知道,一旦要加以
解释,他就不知道了」。解释时间不能,至少可以阅读。掩卷沉思之时,也许对
时间依然是若即若离的知觉,但至少能培养一点在时间面前的卑微与温情。又或
者如博尔赫斯所言,我写作,是为了让光阴的流逝使我安心。
[ 本帖最后由 無妄 于 2010-10-1 23:3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