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们最近的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越战争”已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逝去。当年两国从同志加兄弟的友邦到同怀“刻骨铭心”的仇恨、痛苦、悲怆......,似乎随着早已飘散的硝烟,已被绝大多数人淡忘......。
在那个年代,和我们一样大的同龄人,他们用汗水,热血,甚至生命,书写着一代年轻人的传奇。
无论历史怎么演变,意识形态如何变迁,他们的功绩永远不应该被忘记,被埋没,只因为他们是中国军人,
我们是和平捍卫者,但我们永远不回避战争,尽管我们希望永远告别战争!
现在转帖一片战记,以此纪念我们的英雄。
(帖子比较长,要分几个部分才能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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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新兵岁月——歌乐山山下
永远都忘不了离开家乡的那个清晨。是我们这里罕见的浓雾,五步之外看不见人了~~区武装部集合起我们56个帽子都戴不好的新兵蛋子,草草完成了欢送仪式。大家开始向停在街口的几辆客车走去,家人们又纷纷围了上来。我和母亲都笑着,我说,回去了吧,今天不是赶场吗?家里的铺子爸一人忙不过。妈说,好! 我实在没有多少离家的愁绪,从13岁就开始在外读县中,我早已习惯了自己安排自己。这次选择当兵,我也是自己作主,在补习的中学报的名。那时的部队很青睐高中生,到学校来招。我是已经考上了,家里才知道。记得回家时,妈妈只淡淡的说了句,咋不先说一声尼?然后就开始为我张罗出门的东西。我一直以为她是支持我当兵的,后来,女同学来信时,我才知道,老母亲知道我选择入伍后,大哭了一场,她一直认为自己儿子是读大学的料~~~~
总之,以后我回想起那天早上,没觉得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那场大雾,让多愁善感的自己感觉有些压抑!
上到车后,这一丝的不爽,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大家都是附近几个乡的,很多都认识,我虽然在外读书,但因为生长在街村的,小时是娃儿头,名声在外!哈哈,过来给我打招呼,问我认识谁谁谁的也不少~~~~~大家兴奋的吵啊,闹啊,车子载着我们这群毛头小伙子,在浓雾中缓缓驶去~~~
我们到达市里,和另外几辆客车会合。那是另外一个区的几十名新兵,邓尚春就在里面。这时,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泸县籍共127名新兵,将共同去向——内江,新兵教导团。
接近中午,车队终于缓缓开进设在内江邢家坝的营区。我捂捂已经在叫唤的肚皮,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见车外有人喊,不要下车!不要下车!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何事。十多分钟过后,我们发现车队开始掉头,往营外开去,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跳上我们车,只说了一句话:接上级命令,你们改变集训地,到重庆!待他跳下车,我们车内立即又热闹起来,好几个战友都在说,安逸,安逸,重庆好玩儿多了!我的心却往下一沉,那个预感真切的又向我逼来~~~
我们到内江军供站的时候,已经近下午一点了~~~那时,军供站好像就离火车站很进。大家接到命令是,就地集合,等待午餐,下午坐火车到重庆。但是,大概是军供站之前也不知道要接待我们,这顿面条午餐,我们一直等到了下午三点过!新兵都老实的,上面叫我们不能出站,大家就都呆着,饥渴地看着外面火车站热腾腾的小吃摊~~~我实在忍不住了,对我身边的王述波说,这样不饿死人啊?!这家伙是我一个乡的,比我小两岁,个子也小,上车后,一直和我坐一起。可能确实饿疯了,看起老实巴交的他,居然,望着我,点了一下头,我们两个迅速地站起身,往站外走去,这时,其实当官的早都没在院坝里看着我们了!但一大片一席地而坐的新兵,只有我们俩钻出了站外,在小摊上买了一支卤鹅,三下两下消灭干净。后来,大锅面终于抬出来时,我俩闻闻那糊味,就没去和战友们抢了~~~)
傍晚五点过,我们终于登上了火车。进得车厢一看,本已疲倦的身体,几乎都要瘫下去了!不说坐位,连站的地方恐怕都找不到了~~~开始,大家还背贴背,脸挨脸地站着,等到车厢里亮起灯光,一个你们肯定没有看过的景象出现了——整节车箱坐椅下,躺满了身着戎装的军人,在别人的脚边,一张张稚气的脸,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睡了一觉,被尿涨醒,艰难地从别人的脚下爬出来上厕所。昏昏沉沉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人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居然还有一个穿军装的新兵“坐”在椅子上!这个家伙还很帅!和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吹得还正起劲儿尼!这时,他看到了我盯着他的眼光,笑了!对我点点头,“没睡好吧?过来坐坐?”,就在我迟疑之间,他已经站起来了,我看了看他让出来的半边屁股的坐位,也竟然就坐了下去~~摆谈之间,才知道这崽儿上来后,就站在这个妇女旁边,三说两说,认起是半边老乡,人家就让他挤着坐了~~~~这,就是我与邓尚春的第一次认识!
清晨,我们终于走出了重庆火车站。一溜敞篷军车,载着我们,沿着嘉陵江向沙坪坝方向驶去~~~迎着江边的冷风,看着薄雾中的远岸,那个预感,又一次 强烈地在我脑海在出现!我突然就有了种悲壮的感觉,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的心中,一遍遍地喊着:我来了,我绝不会退缩!!!
五、 现在,回忆刚入伍的那一段日子,真是千头万绪,感慨太多!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静静地,一支接一支的烧烟,仰面看一个个的烟圈~~苦苦寻找飘来晃去中,最漂亮,最牛b的那个~~~
就先说说,那些个我记得的“第一”吧!
当然,首先是入伍后得到的第一个表扬了:小腿受伤,但我却没有享受到任何的优待,没错过任何的训练。每天早晚的跑操,我是再没有争先的脾气了,虽然一直有一个瘦子在后面推我。但我可以在其他科目上,与一起的新兵,甚至老兵们,暗斗一番啊!单杠,我一上就是三练习;队列训练,我总是在新兵中最先休息;俯卧撑、仰卧起坐,一口气100多个,不少老兵看了,只有悄悄的走开~~~终于,当兵一周后的全连总结上,连长提到了我!口头嘉奖,呵呵,也让我在星期天,心甘情愿的出了第一笔“血”~~~
第一次后悔:我选择当兵,老师同学中很多人不理解,特别是教我文科的老师!但我明白,恰恰是他们对我的期望,使我不得不放弃继续高考~~~我是严重“偏科”的家伙!初中后,作文可以经常在全县竞赛中拿名次,历史、地理、政治也不错。但,即使我高中分到了文科班,那,也必须要考数学、英语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无法去接受!我那时就开始对教育制度产生质疑:这世界上什么行业都需要英语,数学吗?
我不愿再次看到我深爱的人,失望的眼光!我知道,那将会彻底的摧垮自己!选择当兵,是我唯一的出路;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入伍前后,我对自己的选择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没想到,生活经常会跟你开一些残酷的“玩笑"——偏僻就要把我所在的部队,放在一个大学云集的地方!让你每天看到对比,看到差别,看到自己的错误~~~当我第一次被半夜叫起来站岗,迎着冬夜的寒风,看到对面西政静静的校舍,图书馆里温暖的灯光;当我第一次,汗流浃背,喊着口号从川外校园穿过,看到漂亮的女大学生,夹着书本,投向我们的目光~~~~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内心的刺痛,也确实充满忏悔的问过自己:你难道就真的不能走他们走的路吗?~~~~~~
军车开进营区。一个干瘦的老兵(后来知道他就是我的班长),一边帮我整理背包,一边盯着我,似笑非笑,你们遇着了哦!他就这样给我说了到部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分到了二机连,一起的老乡有陈锡恒、赵文华、杜德彬三个。记不清那天早饭吃的什么了,记得住的是我军人生涯的当天非常饿!饭菜很难吃,基本吃不下什么。后来,相当一段时间,就都是想吃但不够吃的记忆了~~~
晚饭过后,收拾好床铺、物件,好像快十点了。我已昏昏欲睡,却突然听到了急促的哨声,那个干瘦的老兵站在门口,对我们十多个歪歪斜斜的新兵直喊,跑操了!跑操了!我终于在心里骂出了到部队的第一句糙话~~~想到过,会吃苦,但想不到,这么苦——这恐怕是多数新兵最初、最深的感受吧!
跑出营区,我又骂了第二句脏话,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啊?不是上石梯,就是下石梯,就没有好好的一段平路!呵呵,80年代西政的同学会深有感触的~~~在跑一段漆黑的林荫道时(当时,还不知道这正是在歌乐山下,当年烈士们试图突围的路线),那干瘦的家伙,居然大喊一声:冲啊!窜出队列,加速往前开始狂奔!我当时虽已气喘吁吁,却在不自觉中紧跟了上去,心里想,疯子,我这个校运100米第三名,倒要和你比比!
不曾想,眼看就要追上,我却大叫一声,趴在了地上。来到重庆第一天,我就遭遇城市杀手,被一个小井坑暗算了!崭新的军裤裤管,横着张开了一嘴巴,小腿上,一些湿湿的液体像小虫往下爬去~~~
我用一些带悲壮的眼神望着那瘦男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该谁来背我?只见这家伙,一爪扯下扎在手臂上的毛巾,三下两下捆在了我的小腿上,起来,全体,走!大家又开始狂奔,我被他拖着,紧跟在后面~~~上石梯的时候,他推过我,我听到了他恐怖的喘声,但我,就没有盼到,那个温暖的后背~~~如果那天你背了我,我一定会发誓,满足你三个要求的!这是我后来在酒桌上,对他的笑谈。他答,你又不是娘们儿!哈哈哈,我们两人都大笑起来。
记得那晚,我们回去,又每人做了50个俯卧撑。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很奇怪的,我的心里却轻松多了,根本就没有了白天时的那些胡思乱想,踏实地,睡了我在军营的第一觉~~~~
第一次和战友的“冲突”:没想到,到部队才一个周,我就差点儿和人干架!而且,是和自己的老乡干!这发生在我们到部队后的第一次看电影~~~印象太深了,这部电影!应该是我唯一记得住名字,却一点也不知道内容的一部影片~~~排起长队,正步入礼堂,“听口令!全体脱帽”,半小时拉歌,双手端放,看着银幕上跳出五个字——母老虎上轿 靠!当时我心中如猫爪乱抓~~~熬了半小时,我探身轻问前排的“干瘦”,“我有点拉肚子,可以先走不?”,“操,你看有谁动?坚持”,终于坚持到散场,人挤人出门,突然,前面的赵文华转过头,“你踩我做啥子?", 谁他妈有意踩你啊?!你该不会也是古装戏看得火起了吧?记不清对骂些什么了~~两人一路文斗到宿舍后,准备开始武斗,一直没有说什么的“干瘦”站了过来,“打,使劲打,像打他妈越南人那样打!”,赫赫,我们两人还偏偏不干了~~~
我后来离开二机连后,和赵文华在老山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他那犟犟的表情,他那时应该是很清楚打不过我的!!五年前,我终于又和他有了一段联系,他被县粮食系统精简,万把块钱就失去了工作十多年的乡镇粮站岗位!同样待遇的,还有十多个战友。他找到我咨询,我知道自己帮不了多少忙,我只能是,他们来一次,我就在小酒馆里,把他灌醉一次~~~&
从87年11月11日到重庆,至88年1月12日离开,我们在这里用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完成老百姓向军人的转变~~~
[ 本帖最后由 pm001 于 2008-6-5 13:54 编辑 ]